再见小鸽子

五天前，妈妈从外面带回来一只鸽子。她告诉我说这是施工队在铁道上逮住的，是赛鸽，估计是迷失方向了。

然后我就养着了。

它很平凡。长得一般，颜色不纯，灰青色的羽毛，爪子鲜红，最特别的就是它左爪上绑着的数字贴，证明了它的身份不是一般的鸽子。眼睛很有神。

邻居过去曾经养过鸽子，他瞅了一眼说这是赛鸽，但不是好品种，只能算是一般，然后送来一个笼子。

笼子的尺寸不大，底边约35cm见方，高40cm多点。里面有食槽和水槽，挂在两边，约有手机那么大。地下是隔层，铁丝网组成，可以过滤掉粪便。鸽子在里面行动很不方便。我喂它吃麦粒和玉米粒，熟米粒它不吃。它很多时候就是站着，不出声也不乱动，只是静静地看着曲看它的人。

我每次接近它的时候它总是会扑腾，搞得阳台上有很多小片的羽毛，笼子也脏了，水也洒了些。大概三四次，我怕它折腾受伤就不再靠近。

本来妈妈是准备拿这只鸽子给小亮吃的，小亮今年两岁了，虎头虎脑的。但是一直没时间去。

每天，我看着它，想很多。天地无情。

生灵总是这样，你吃我我吃你，在所谓的生态平衡——美其名曰“自然和谐”的背景下，无数场的屠戮和嗜血行径都被所谓“生存”给辩护得全无破绽。

我曾经问妈妈，你不觉得它在那小笼子里不能自由活动很可怜吗？要是换成你会不会发疯？妈妈说人和鸽子不一样，鸽子会说话吗？能给你做饭吃吗？我无语。昨天跟妈妈说，《圣经》中，耶和华洪水降世七七四十九日，生灵除了进诺亚方舟的尽死。第一只出去查看的正是鸽子，您不觉得吃它太残忍了吗？妈妈说这跟信仰无关。

昨天想了想，已经五天了，我应该要给它自由，让它自由去飞。我知道，像这样的赛鸽是没有什么生存能力的，也许不出几天就会饿死或者冻死，或者被人逮住杀杀吃了。但是，我自己不会吃这良善的小东西。这倒不是性格上的优柔寡断的问题，而是需求问题。我不能让它在我手上被送给人做汤喝。我不能养，但是我不做刽子手。我亲手送它飞走。

这个小家伙，打开笼子的时候它拼命挣扎，我抓住它的爪子和翅膀它才安静。我把它抱到窗台旁边，打开窗户，松开手递出去。它扑腾扑腾很吃力地飞起来，没飞多远，飞到了前楼顶楼的角上，东张西望。可能是很久没飞了吧，刚起飞的时候动作有点僵硬。楼下的邻居都在窃窃私语说我够蠢的，逮个鸽子居然不吃。十几块钱呢！他们也许嘴上没说什么，其实心里怎么想的我都知道。要不他们也不会那么起劲地讨论鸽子肉好吃不好吃了。小家伙在楼顶东张西望大概有五分钟，我也在窗台看了它五分钟。洗洗手，然后看着它，为什么不飞走？在踱了几步之后，它奋力地挥动翅膀飞向了东南方。我心里一片释然。

鸽子走了，好好地飞吧，好好活着。因为下个逮住你的人也许惦记的就是你的肉了。

你的天空，

我还给你。

飞吧，

在我只能蠕动在土地上的时候。

你的翅膀就是我的翅膀，

你飞过天空，

我飞过世俗。

你是我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