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的故事

钱的故事很多很多，这里讲一个山路上发生的事。

山路很陡，虽然有台阶，但须费力地登，有停地走上两个多小时才可到达，行路的人都累得汗流浃背，尽管是严冬，尽管衣服脱得只剩下一件棉毛衫，人的脸上还是红通通地冒着热气，一步一挨地向山顶靠近。雾气很浓，在人们身边漫过，不远处的景物都浸润在奶白的浓雾中，已是中午时分却还未褪去的意思，山峰从白色的迷蒙中显现出来，山谷却深不可测地隐没在移动飘渺的厚棉絮般的豆浆色中。

看到有人担轿走过，是空的，刚从山上下来，想必有什么人抬上去了，也或许山上没甚生意，要到下面去做。不管何种原因，我是在下山时看到了三乘轿子，还是那样的竹椅子，两男一女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冷峻而有点惬意的样子，不像是走不动的那种人，最前面的是五大三粗的四十多岁的壮汉，方盘脸，后翻的黑发，有不少麻坑的铜紫色脸，膀宽背阔，看样子有一米八左右。后面是一女的，大概是他的夫人，说是夫人只是从年龄上看，从打扮上看的话也是相当时髦的与亮丽的。再后面就是一个精瘦脸，身子骨架似的坐在轿子上，养着齐肩发，眼睛陷下去，看似第一位的朋友或亲戚。三个人都将脚搁在踏板上，一荡一荡地，人陷在椅子里，两手的靠着抬杠，在六个抬轿人“嗨哟”“嗨哟”的号子声中稳当而又颤悠着下来了。

这样的路上，本不宽，能让轿子下来也不易，只是人们只顾立足观瞻，都自觉地让出了道，所以畅通无阻。

到了山脚停车场，刚好我们也下来了，有不少人在看他们付钱。只见大男人从腰前的胯包里掏出一大沓钱，全是崭新的百元大钞，估摸一下约有两万左右，看到这些钱，你定会想到人家是多么有钱的大老板，你又会想到那些定是从银行里刚取出的新钞，是没有流通过的连号的新钞，甚至每张与每张之间的空隙都找不到，须使劲捏开来。看，他数钱了，很专业的那种样子，拿着那一大沓钱，刷刷地点了几张，又刷刷地再点几张，看似抽了一个零头的样子，放了剩余的回包里，将手头的新钞再数上一遍。于是，旁观者都看清楚了：噢，一千元！他顺手递了过去，也不再理会他们的道谢声，只顾自己招呼另两个人坐小汽车去了。但人们还是能清晰地听到几个轿夫清晰而响亮的声音：“谢谢老板！您慢走，欢迎下次再来！谢谢！”脸上泛着抑制不住的喜悦。

人们便在议论这个钱的值与不值，这个价的高与低，这个活的赚与不赚，也就有了对钱的敬意，对这种特殊的纸张有了分外的好感，只那么薄薄的几张，清脆悦耳的声音听得那么使人舒服。人们又想像那是一个怎样的老板，听他后来招呼别人的口音像上海人，可能是上海的大老板吧。

钱的魅力果真不小，“抬轿坐轿都是人”，区别只在于钱，有钱的可以让别人为你从那么高的山上抬下来，或抬上去，只几张钞票就可以让人压得透不过气来。

有钱可以大声地斥责他人；有钱可以故意损毁他人的东西甚至人身而后甩出一大把钞票；有钱可以让制度为自己服务，让权利为自己左右……

“钱哪，你这杀人不见血的刀!”

（时2006-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