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与树

我不再忍心在它们身上踩出每一个梦境破碎一般的声音。

低下头望望，经过了春天的初生，夏日的郁郁葱葱的绿叶，已经变成了堆积在门前，成了小山的枯瘦尸体，它们在我眼中流转，单薄的影子好似仍眷恋着秋天，却已经好奇地来访问冬天的使者。大片大片暖黄的色泽和斑斑点点青绿的色泽交融成一幅诗意盎然的油画。阳光穿过层层云霞，被冬日的寒气夺去原本属于它的威严，只留下了些许余辉，为随风飘落的叶镀上了一层金的光晕，还执着地要陪伴着它们，直到夜的将至。

我从脚边望上去，望上去，还有些顽强抵抗的叶子，颤栗着，却不愿意落下来。它们骨子里是份不服输的傲气，仍将最绿最鲜亮的颜色留给世界，苍苍的身影，又好似是无意间洒下的颜料，滴落在冬的大门前，生出旖旎的景色。这像迫使生命的光环从天堂降临一般，它们摇曳在梢头，摇曳在路人的视线里，也摇曳在我心中。这是它们为身下这棵哺育它们的母亲树保留的最纯真的回报吧。

我曾想，要是有一天，屋外这些树也进到我家度过严冬，那将是怎样一场奇盛景观？我将双眼缓缓闭合，幻想自己正于书案前写作，那调皮的、清爽的枝桠，从窗外伸进来，带着来自旧日的无限回忆，和来年春天饱藏生命的话语，一直一直伸到我的笔尖……我缓缓睁开双眼，身边仍是那满地的落叶，仍是那秃了半个脑袋却依然顽强地顶着一顶由残叶搭接而的帽子的树，仍是那灰暗的天边几缕微弱的阳光，仍是耳边那从未止歇地呼啸着、似乎要带走一切的风。是啊，就算我站在与自然接壤的树的身边，但是，我仍然只是一个享受者，而不是这一切美的缔造者。它们不能在眼下寒冷的季节到温暖的我家来做客，我也无法试图去理解他们残逝的情思给予它们人性化的关爱与照顾。正因如此，我感叹于一棵树的独立与坚强。

我想起自古有诗曰：“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落叶归根，它们终会将自己的生命投入到孕育生命的使命中去。也许，我们再次久久驻足凝望的那棵树，就是现在的落叶引以为傲的子女吧；也许，正是有了秋末冬初的落叶的无私奉献，才使得这世界上的生命欣欣向荣，使得世界神秘又充实吧；也许，万物的魔力便是来自叶们生生不息、周而复始的生命历程吧。

这正如人处低谷时，唯有屹立不倒的顽强，唯有正确地看待自己，才能够从万千迷茫者中脱颖而出。更甚，唯有不妄自菲薄，唯有不计回报的奉献，才能够活出自己真正的价值。其实也如这树与叶一样，身边许多东西都可以变成丰富我们生活的点睛文笔，都可以为萎靡不振的我们找到豁然清明的灵感。

只是，旧的事物总敌不过新的事物，时间是在不断流动的，在岁月的长河中，没有什么能逃得过“改变”的命运。正如“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人们须要随着生命的脚步寻找突破。不能一味感叹初冬落叶的凄美，而更应思考来年夏日的绿树成荫，这才是最美最珍贵的人生诠释。

我流连过了寒冷覆盖下的萧索，从由生命和人生的残酷织成的网中穿梭而出，在这连接曾经与未来的节点处，我将要加快脚步，以履行叶对树的誓言——我对自己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