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苍

印象中，你一直是这般苍苍的模样，美好得让人想起河畔蒹葭，除却白露凝戾为霜的枯黄，于众草中苍苍然彊盛。一花一世界，一沙一天堂。

回忆让人变得温柔，也让身边之境变得美丽。或没有依依杨柳的温婉与纤柔，没有霏霏雨雪的磅礴与大气，总之，在你身上，我闻到的是脚踏实地的安详静谧。若是追根溯源，细细想来，人类终究是大地的孩子。不管城市的高楼如何张扬地林立在这片土地上，踏于足下的是黝黑沥青，浇筑成绵延高速，穿行于连绵群山，依旧抵不住内心的渴望，人类最原始的渴望，是《圣经》中无可逃避的原罪。或许，溶于生命的鲜血里，流淌着的正是那雅鲁藏布江的不羁和自由。童年的回忆与你一起，自成天色，伴着静好的岁月，安然呼吸。

每一片稻田边都会有一条小溪尽职地流淌，四季不变。翻过森森围墙后就是一片湖，湖中总有那么几只白鹅，显露无知的笨拙。田路的尽头会是一条碎石路，可以听见橡胶轮胎压过的悸动。你的身上有古老的韵律跳动，似承接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守望相助”的和平生活。童年，我赤足踏过你青草盈盈的田路，踩过铁路，还可以记起背后扬起的独特的铁锈味道，走过石子小路，可以感受到尖端承接血肉的锐利。你是苍苍的原野，收纳着从云端坠落灵魂的呜咽，呈现最美好的模样，接受生命的原罪。而我，将童年放于其中，并在几年后，行于城市间，为此感到无比骄傲与自豪。

目睹一代人的成长对于个体来说是一件残酷的事情，因为从他们的身上隐射出来的是不断的退却和流逝。可是，应该值得庆幸的是，至少拥有回忆。那是一个人在遗憾和后悔里最好的珍惜。

我想，成长的标志，应是回忆的沉积。当一个人拥有了厚厚一叠的回忆时，才能有资格谈论曾经。你携带着我的童年，和那个苍苍的你，深深掩埋。肉眼所能看见的，不过是富丽堂皇的高楼大厦。而你曾经的样子太过美好，我竟无法找寻一处合适的地方将你细细安顿下来。只盼于回忆里，再窥一窥你苍苍的样子，将我带回那些个烈日炎炎的夏日，大木桶中的花瓣悠悠漂浮于清水之上，水面折射出来的光和影最美好的旋律，让我终究恍然，当时只道是寻常。

有人说，生而为人，并奋斗终身，所以不应太过于留恋那些已旧的东西，应该朝前看。可是漫漫长路，我要再去哪里寻一个这样美好的你，在四季的轮回变换中，苍苍傲立。宗教赋予人信仰，而自然给予人解放。在童年，你给予的，终会成为我的信仰。“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世事无常，易变的是人心，而最美好的你给我最坚定的仰望。

那就将你放于心，而后描绘你最美好的苍苍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