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风采

层层的刨花落下，静默无声地飘入低盒，他细细地削着，用一片生锈迟钝的刀片，细致地磨着铅芯的棱角，像是一个工匠在为他的作品做最后的修饰。

阳光从画室的窗外潜入，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旁，一如多年前那段孤独得只有阳光相伴的日子。

那时，他刚刚来到这儿。

迷茫。无知。陌生。

他羞涩地拉过老师，向他请教面前那个石膏体的画法，在老师惊诧地目光中，他垂下了眼睑。

他从来没有学过画。

往后的每一天，老师再也没让他画过画。

他一直都在充当着打杂的角色，每天早晨，他总着第一个来到画室，替别人削铅笔。他削的很慢，那是他第一次削笔。

他揣摩着老师削笔的章法，那么灵动，那么潇洒，食指夹着不盈寸的铅笔，轻轻转动着手腕，似乎刀片翻飞之际，一支铅笔就褪去了厚重的外表。他尝试着学习老师的手法，却只能笨拙地划着，一刀一刀地落下，在铅笔上砍下了一道道触目的疤痕。

有一次，他不小心划破了手。强忍着疼痛，一道声音飘入他的耳畔，“你看，他连铅笔都削不好，还妄想来学画！”那一刻，他忘却了血流不止的手指，忘却了钻心的疼痛。他想起了之前那些早已遗忘的回忆，“不是我们不让你学画，是你没有学画的天赋！”再没有比父母的不认可更令人苦涩了，他承认，他的确笨手笨脚，勾画不出那一个个石膏头像深邃的面孔，但不代表他没有学画的权利！

他是多么热爱绘画，多多少少次，他躲在窗口望着老师在一张张白纸上留下亦真亦奂的景像，多多少少次，他羡慕过那些早出晩归，身背画夹的学生。但只因为两个字，就把他与他隔绝，那两字便是——天赋！

他感到身上多少一些温暖，回头看时，原来是阳光从窗口走来，披在他的身上，不！他要成才！他要成为一名画家！这是他从小就埋下的梦想，如今眼看就要破土萌芽，他不能让想想再次被天赋扼杀！

他不再感到悲哀。每个夜晩，总能看到画室清冷的灯光亮着，笔尖涮涮地划过画纸，那是他还在作画。他的身上，似乎有一股蓬勃向上的少年的风采，不论遇到多少挫折，多少冷嘲热讽，他总能去以少年独有的乐观向上去克服。尽管他的画依旧透着一丝稚嫩、一丝笨拙的痕迹，但看他的画的人，总说他的画，有一种少年的风采。

……

他从回忆中抽出身来，那一段不被认可的日子，他削笔为匠，做好了每一种微不足道的事，如今，也完成了他的梦想。

不因挫折而潦倒，这也许就是少年的风采吧。层层刨花落下，他对着身旁的阳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