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小恐龙

一

“咝——砰！”爆炸声再次响起。我从容不迫。

“我受够了！”一直在旁边沉默的普森突然大喊。我不可置否，轻蔑地飘了他一眼。傻小子，没有绝对的毅力是提炼不出恐龙DNA的。我想，顺便把培养液倒进试管里。我记不得这是第多少次失败的实验了，大概有1000多次了吧。

我闭上眼，深呼一口气，沉浸在回忆里······

2006年1月27日

考察第32天

6级风

转

8级风

天气越来越冷，也越来越危险，今天一块桌子大的冰差点把我眼睛撞瞎了，幸好我带着墨镜，不过墨镜被撞得粉碎。这鬼天气，南极的极夜快来了，我看我该早点儿回去。今天捡到一块冰，里面好像冻着什么东西，南极没有可以解冻的地方，只好等回去再看看是什么东西。离回美国还有三天。

2006年1月30日

考察结束

晴

回国了，冰里是一只蚊子！蚊子难道会在南极生存？凭直觉，我隐隐感到，这不是一般的蚊子。也许这只蚊子存在于很久以前，我准备研究这只蚊子，获取远古的信息。

2006年1月31日

研究第1天

雪

我难以想象，这只蚊子是侏罗纪的，而且身体里含有恐龙的血液！我要提炼出恐龙的DNA，克隆一个恐龙！······

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天，我是何等的激动。我在给USA中生代生物研究中心打电话时，几乎把电话键都摁烂了。然而，那些研究人员根本不相信我，竟奚落我说：“我们不用一个疯子来参与我们伟大的研究······”我气极了，大声吼道：“那好吧，我倒要让你们瞧瞧，一个疯子克隆出了恐龙！”说完，我狠狠地将电话摔在了地上······过了一会儿，我开始冷静的思考。凭我自己的力量，手无缚鸡之力，很难克隆出一只恐龙，我需要另一个人的帮助。自然的，我想到了普森。普森是我的大学同学，还是班上的生物尖子，而且爱好科学，他一定会来帮助我的。于是，我拨通了普森的电话，他表示很乐意帮助我，于是，我们一起艰难地在提取DNA的科学探索之路上前行······

二

几声怪笑打断了我的思路，我停止了回忆。在我面前展现的是一张怒气冲冲的脸。

“睡着了，嗯？”普森蜡黄的脸上满是讥讽，“一个实验也会睡着的人，难道可以提炼出DNA吗？”说完，重重地摔门而去。

我没有生气，普森有轻度抑郁症。我俩为了提炼DNA，每天只睡5个小时，说老实话，我也快崩溃了。如果我也不行了，就只好让我的女儿凯西来帮我完成这一事业了。

不得不承认，提取恐龙的DNA是一件很费神的事。那该死的DNA似乎对现代科学技术有对抗性，一旦触到铁、铜、金······等物质，就会释放出中子流，让人无法提炼。

我无奈地耸耸肩，该睡了，此刻，凌晨3点。

三

突然，一个绿莹莹的物质出现。天哪，它就像一个轻飘飘的绿色塑料袋，又那么虚无，它光滑的袍子微微在空气中滑动着，散发着虚弱的光芒，那光似乎在空气中飘散，但那光却使周围更加黑暗······

我从来就不信鬼。

这时，我的睡衣湿了一大片，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脑袋一片空白，什么也不知道了······当我睁开眼，它已飘到我跟前，发出渺茫而悠远的声音：“你好，孩子。”

“你······”

“我是幽灵，你祖父的幽灵，来帮助你。”

“你怎么帮助我？”

“用灵力。”

“灵······灵力？”

“是的，就是大自然的力量。既然动物生于自然，他们便是自然的产物，只有自然才能支配它们。你们人类说，你们已经征服了大自然。其实，你们永远无法征服大自然。”

我诺有所思。

它沙哑着嗓子说：“成交吗？握个手吧。”还没等我表态，它就已经抓住我的手。我感到那手冰凉冰凉的，像是由冰块冻成的。

“果然是温暖的······”它轻轻摩挲着我的手，“可惜，以后我再也不能握住这样的手了······”说完，他转向试验台，低声说了些什么，一点闪闪发光的物质从试管里飞了出来，落到了无菌纸上。

“再见，尼尔······”幽灵轻轻地说，“祝你好运。”随后融化在空气中。

我张着嘴，又不知说什么好。桌上一片小纸条悄然落地。我捡起它，低声读这上面的字：“一个幽灵如果遇到了一个人，就必须将此人的记忆全部消除，要是在1小时内不这么做，幽灵就会永远消失······”

颤抖的泪珠浸湿了发黄的纸页。

四

普森的脸上是轻蔑的笑：“DNA提出来了？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我的手指着显微镜：“如果你不信，就请你看看，无菌纸上是什么东西。”普森极不情愿地坐下：“尼尔这傻瓜能提炼出什么东西······”

我不言语，他一切以后都会知道的。

显微镜上的那只眼睛越睁越大，几乎要脱离眼眶了。“天啊！”普森喘不过气来，“那是DNA······还是恐龙的DNA······”

我微笑地望着他，一言不发。

他突然揪住我的衣襟，质问：“这真的是你提炼出来的？这到底是不是恐龙的DNA？”我只能别无选择地点点头，我知道如果告诉普森DNA是幽灵提取出来的，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被送进精神病医院。

他呆呆地望着我，突然歇斯底里地叫喊：“我们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这惊天动地的喊声，在正午的天地间一遍又一遍地流淌。

五

普森的抑郁症治好了，我和普森精神抖擞地准备克隆恐龙。我们需要根据DNA复制出卵细胞，再让两个细胞交换核，让一只大象受孕，生下一只小恐龙。到那时，我们就可以好好研究古代生物的习性，这样无疑是对现代科学史上的一个贡献，我俩的名字也将会载入史册。然而，在讨论的过程中我丝毫没有想到过事情发生之后的后果。普森咳了咳，说：“尼尔，恐龙克隆后，我们需要做什么？”

“这个······等克隆以后再说吧。”我支支吾吾，搪塞过去，“国家总会有办法的，不是吗？”普森倒也没怎么在意，很快，我们又投入到一个新的讨论中。

一份完善的实验计划很快完成了。在我和普森的努力下，那头大象终于受孕。几个月后，一只洁白的蛋躺在了舒适的窝里。普森最近变得像母亲一样慈祥，小蛋在加热器的那一段时间里，普森每个小时都要去看三次，有时还喃喃自语。

一次，他去查看小蛋的时候，发出狂喜的尖叫：“尼尔！奇迹出现了！奇迹出现了！”我急速向加热器奔去，霎时，我的内心是抑制不住的激动，与普森紧紧拥抱。因为我们看见，蛋壳裂开了，小恐龙尖利的喙探了出来——一只恐龙即将诞生。

六

在我们急切的期盼中，小恐龙终于啄开了蛋壳，用它那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外面的世界，显得又好奇又困惑，看样子是一条三角龙。我们的脸紧紧地贴在玻璃上，目光不离开小恐龙一寸。我们将小恐龙小心翼翼地报出加热器，放在它温暖的窝里。小恐龙舒适地躺在我们给它做的窝里，不一会儿就打起了盹儿。

我们望着小恐龙，既兴奋又担忧。凭我们两个的经济能力，小恐龙活不到3个月。

普森缓慢地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紧接着是一个人冷漠的声音：“我是奥巴马总统的秘书，打电话需要提前15天预约。”

普森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说：“好吧······我预约15天后见总统。”

“身份？”

“美国斯坦福大学生物学协会会员、生物系研究生。普森·西弗勒斯、尼尔·韦斯莱。”

“请稍后。”

漫长的5分钟过去了，秘书终于说：“根据总统先生的日程，请您于5月3日下午1：25与总统先生通话。”普森挂断电话，生气地唠叨：“当个总统真他妈牛气，打个电话都得预约······”

这时，电话铃响了，普森拿起电话，没好气的说：“找谁啊？”突然，普森的脸变得惨白：“先·····先生······您找我？”

我凑上去一听，天，是总统先生打来的电话！

“先生，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克隆出了一只恐龙······”普森滔滔不绝地讲起来。我在一边将耳朵贴在电话旁，密切地听着他们的讲话。

普森终于挂了电话。我立即问：“奥巴马为什么给你打电话？”

“他听见秘书在打电话，就问秘书怎么回事，然后他就把电话打过来了。我给他讲了恐龙的事，他让我们把恐龙抱到白宫去，明天他亲自到白宫门口接待我们，然后恐龙由政府保护，不过我们可以随时去看它。”

“哦。”想到小恐龙明天就要离开我们了，我有些闷闷不乐。但这也是最好的选择，政府的照料一定会比我们更棒，再说我们的钱只剩50美元了。

七

我怀里抱着小恐龙，为了不引人围观，我将小恐龙用花布包着，顺利来到白宫，我刚把布拿开，立即引来了女士们的尖叫。胆小些的逃跑了，胆大的走上来摸摸小恐龙刚长成的皮肤，发出啧啧赞叹声。前来围观的女士越来越多，小恐龙似乎感到很不舒服，低低地发出咆哮声，我也差点被她们挤倒，她们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我才是小恐龙的主人。

突然，她们全做鸟兽状散，奥巴马迈着稳健的步伐向这里走来。我赶紧行了个礼，礼貌地说：“您好，尊敬的总统先生！”；

奥巴马摆摆手，说：“不用啦，你的恐龙呢？”

说实话，我真舍不得把小恐龙给他。小恐龙呜呜地叫着，舔着我的脸。我差一点就脱口而出：“你不能带走它！”

他握握我的手，轻轻地抱起小恐龙，说：“再见，尼尔·韦斯莱先生。”

“再见······”我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会来看你的······”小恐龙叫了两声，似乎也舍不得离去。

我再也不忍心看它那明亮的眸子，转过身，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小恐龙亮亮的眼睛，定定地望着我。

我失神落魄地回到家，普森安慰我说：“没关系，政府一定会好好对待小恐龙的。”

“但愿如此吧。”我在胸前划着十字，为小恐龙祈福。

我们克隆出恐龙的事轰动了科技坛。记者像苍蝇一样铺天盖地地“飞”来，把我家挤得水泄不通，生活受到了严重的影响。我原以为克隆出恐龙会带来幸福，没想到带来的却是这样的麻烦。

可是，更麻烦的还在后头······

八

我望着传真机吐出的纸发呆。

普森走过来，拍拍我的肩，问：“怎么啦？”我无力地指了指传真机。普森一看传真机，脸色倏地变了：“5·15事件······政府无力养恐龙，恐龙为寻找食物闯出白宫，摧毁华尔街上建筑物，造成4人重伤、7人轻伤，派出特警支援······目前恐龙已被麻醉枪击中，此事件正在进一步调查中·····”普森沉默不语。空气仿佛已经凝固，我觉得我快要窒息了。

“快去看恐龙！”普森大喊。我拉起普森的手，冲向华尔街。

华尔街上吵闹得可怕，人们惊慌失措，拼尖命叫。警察拉着限制线，大声维持着秩序，妇女们带着小孩，跌跌撞撞地涌向出口，小恐龙——不，应该说是三角龙——在街上狂怒地吼叫，尾巴一扫，80几层的大楼立刻化为废墟；它咚咚走几下，马路旁的路灯全被震碎了······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我颓然跪倒在地，任泪水在脸颊上流淌。普森跪在我旁边，脸上既是忏悔又是憎恨。

这时，三角龙看见了我们，目光竟一下子温柔起来。它走到我旁边躺下，蹭着我的脚，温顺得像一只小绵羊。

突然，普森拿出一把枪，我立即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了。“你不能——”但普森十分坚定，他向公共扩音器走去，华尔街上响起了他洪亮的声音：“市民们，我为你们感到非常抱歉，这只恐龙是我克隆的，我为此表示深深的歉意——”人群中立即有人表示不满。

“现在我终于明白，自然的一种生物灭绝了，就必定有它的道理。如果非要试图拯救它，只会带来更大的威胁。自然有深刻而奥妙的规律，是我们人类永远无法理解的。自然是神奇的，是睿智的，是深不可测的，我们所要做的，是改善现在的自然，探索自然的奥秘，让自然的魅力最大限度地释放，而不是愚蠢地去复制被自然毁灭的东西。所以，三角龙——”

他的声音忽然低沉了，“必······必须······”他泣不成声。

随后，他缓慢地转过身，眼里流露出无限的不舍与痛苦。然后，他闭上眼睛，举起了枪——

“

不——”我悲痛的喊声与枪声回荡在华尔街上空。

九

普森愣愣地望着恐龙的尸体，脸上满是惊恐：“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我们抱住恐龙的脖子，嚎啕大哭。一会儿，普森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普森！”我还没喊出声，普森就已经倒下了。

我的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普森的尸体上，普森睡着了，永远地睡着了······

正午的太阳依然照耀着世间万物，普森却不在了，他到小恐龙现在的地方去了。